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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道原 北宋 · 陈舜俞
 押元韵
三年江湖上,得友唯道原
少小负英特,诵书日万言。
长好史氏学,执笔以专门。
废兴数千载,抵掌洪河翻。
洁身比夷齐,见义勇育贲。
唯不善玄解,恶佛如仇冤。
我虽异于此,知有学行尊。
就之同雾露,贵之如瑶琨。
共为庐山游,移宿穷林园。
水石最好处,尽日流清尊。
所愿闻高谈,美若尝熊蹯。
夫子之故人,公台既调元。
闻初学问时,幽兰并芳荪。
及今议论乖,良弓对惊猿。
云泥成睽离,治乱空自论。
古来用才者,如梓匠轮辕。
短长无弃遗,同异非仇恩。
何不付国史,置子西掖垣。
我语虽鄙贱,几欲叫天阍。
刘道原骑牛歌 北宋 · 陈舜俞
陈子无能久弃废,骑牛入山学遁世。
刘子有道忧天下,欲取相印乘驷马
二子相逢湖水头,进退两忘俱未酬。
长歌对市人,闻者应揶揄。
君不见蔡泽不相终跃马,宁戚未遇先饭牛。
腰悬六黄印,廪食万户侯
人生顾何常,古来海水生柔桑。
少华一峰已为谷,白日西出明朝阳。
男儿盖棺事乃了,目睫荣悴空悲凉。
水之曲,山之傍。
岁穷且饮酒,富贵无相忘。
闻圆机累日病酒戏作存问之 宋 · 晁说之
善人有怒而无嗔,美酒何曾病着人。
夫君自是愁鬼着,愁鬼(四库本作美酒)一勺百气振。
夫君何以致愁鬼,十年一官冷于水。
况令(四库本作今)复似未第时,酩酊长编痛料理。
君言不觉身无聊,西家醪胜东家醪。
是中有米亦可饱,枉费东坡歌小槽(自注:圆机正看刘道原长编疑事。)
题长编疑事1123年5月26日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嵩山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陇南市成县
《长编》者,温公《资治通鉴》藁草之私号也。
温公自洛中以所修藁草寄其属官南康军监酒刘道原,而自名之欤,抑道原之名欤?
道原日诵万言,而勤废饮食寝处,遂忘其身之流落而家寒饿也。
其忠愤耿介,当熙宁初,不为大丞相毫发少贬者,虽自其天姿,亦博学精思之助哉。
观斯《疑事》,则其闳远沈粹之躅,亦略可见矣。
《通鉴》之为书,有贤杰辅相攻坚析微如此,安得不善邪?
昔其初不自珍,而公卧病二年之久,家人单弱忧瘁之中幸而存者,姑五十有五种也。
公之子羲仲壮舆政和戊戌唐州曹官,录以寄说之东里草堂,初拜嘉而不甚器之,以壮舆作《资治通鉴考异》,待其异日之成书也。
壮舆死已累年,斯事已矣,谁能措手?
不觉涕泪无从,渍于残缺仅存之书,嗟嗟良友,奕世厚善之意,实存于其中也。
重惟壮舆临终属我铭其墓,久难之未就,乃先以摅予之哀云。
宣和五年癸卯五月二十六日戊寅嵩山晁说之题。
王性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嵩山文集》卷一七、《群书考索》前集卷一六、《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酸枣先生五世孙字性之,晚相遇于睢阳
方款遽以别,且祝之曰:「子于兹无留也,行子之志,如古之人,恶山不深而林不密也。
南山北山之外又有南北而无垠,至于上援北斗而下酌桂浆,徜徉其身者如何哉!
肯少自窘束而辱于人邪」?
又明日来告行,则执之曰:子无往也,古之人升车命仆,将驰四荒,而下堂见虿,出门触蜂,巷有蚰蜒,邑多螳螂,自大雅之君子「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固已然矣。
子姑坐,子实有德于我也,子前日为我言曰:「孰不知有《资治通鉴》哉?
苟不先读正史,则《资治通鉴》果有何邪」?
予于时坐不得安席,而欲起以拜子也。
予早游温公之门,与公之子康公休缔交义笃,公休尝相告曰:「《资治通鉴》之成书,盖得人焉。
《史记》、前、后汉则刘贡甫,自三国历七朝而隋则刘道原,唐讫五代则范纯甫
三公者天下之豪英也。
我公以纯诚粹识,不懈昼夜,不时饮食而久乃成就之,庶几有益于天下国家之大治乱,不自辜所志也。
其在正史外而有以博约之,楚汉事则司马彪、荀悦、袁宏,南北朝崔鸿十六国春秋》、萧方等《三十国春秋》,李延寿书虽无表志而可观,《太清记》亦时有足采者。
建康实录》犹郐而下无讥焉尔也。
唐以来稗官野史暨夫百家谱录、正集、别集、墓志、碑碣、行状、别传,幸多存而不敢少忽也。
要是芳《唐历》为最可喜。
呜呼,孰敢以佻心易谈哉!
予因子能独识于暮境,而辄以厥初之所闻为子谢也。
譬如杜诗韩笔,谁不经目,惟小杜为能愁来读之也。
苟不上自虞歌、周、鲁、商诗,下逮楚骚、建安七子、陶、谢、颜、鲍、阴、何,以观杜诗,则莫知斯人平生之所用心也。
或不极六艺九流之华实,而纵之以屈原、宋玉、司马迁、相如、仲舒、贾谊、刘向,而自谓真知韩者,亦未可信也。
子必有感于兹矣,行何适而不安哉?
秋风方起,为旅饭自爱。
九月八日箕山晁说之序。
儒言 其四 皇帝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二
「皇道帝德」出于《尚书中候》,纬书也,嘉祐学者未尝道也。
孔子定《书》,断自二帝,尚复皇之贵哉?
武陵先生曰:「六经无皇道」。
刘道原亦云然。
九学论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四、《嵩山文集》卷一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六八
予在京师刘壮舆论《春秋》,谓三《传》不相为用,因言人之学亦多涂,其大概有九。
壮舆始异之,既而为予言曰:知我先君者莫如子。
今予宦圁洛,病卧荒山旅舍中,追忆当时之论,已多○落。
自念老境可伤,不可使后生无闻焉。
明日病少间,还郡,于行李间作《九学论》。
其大如楩楠豫章而自然,其细若笾豆簠簋而合,学无不通而不可以一艺名,且莫知其所以学。
其言则诗书之英,而动则礼义之绩,用则惠泽九州,不用则声教闾里者,大儒之学也,温公是已。
口不汲汲于诗书而诗书之功随之,身若遗文章而文章之名归之。
冠剑巍然,望之可畏而不能不爱也;
圭璋烂然,心欲亲而趋不敢前也。
妾妇之无知而亦幸其为人如此也,夷狄之𢤱悷而知中国之有人也。
若斯人者,廊庙之学也,富韩公是已。
宫商足以赓歌,波澜足以润色,封植足以顾问,謇谔足以献纳。
其高文大册不日而流布远迩,邦人喜称其姓字,而后进拟为龙门者,从官之学也,杨文公是已。
尊六艺而黜百家,法先儒而恶新语,谨乎诂训,通乎伦类,颓然古人之风。
默而有容,若疏而亲。
经幄则人君增恭俭之怀,而永绝声色货利之心;
居函丈则弟子始于章句,终于德行者,讲官之学也,孙宣公是已。
博极群书,兼该百家,得六经之体要,而不为章句,特以《春秋》之旨正褒贬,辨邪正,笃名教,厉风节,贱功利,尊王道,其文玉雪,崭崭然不可溷浊者,史官之学也,刘道原是已。
世官氏族,早宦于朝,明习汉家典故,而坐通历代沿革。
其为人温恭易良,以待一切之问,而议不为势屈,言不求众合,虽死不易职,若无可好,而恶之者不敢贬,人君之所厚,百工之所仰者,礼官之学也,宋谏议是已。
签帙之富倍于三馆,少不鞅掌王事,而既老无嗜好,兀兀昼夜,槁目秃指,人以为劳,而己独淫乐。
晚生得以问音字,好事者从而贪异闻,然不可责以正鹄之功者,倚相之学也,掌宾客是已。
其学一曲而不可破,其辞不檃括而不可恶,不师古人,不友当世,而自信甚坚,执之不贰者,处士之学也。
学不根柢而辞有枝叶,虽涉其浅而测其深,虽猎其瘠而炙其肥,以书画论古人,以鼎彝为好古,以简策相誇矜,人多喜其可爱,而其所宜责,泛泛然不可入孔氏之门者,子弟之学也。
呜呼,勉之哉,人有得其一者,有兼之多寡者,有得其上,而或鄙或其下者,有居于下,而或能进或不能进于上者,可不自好也邪?
若苟不在其上七者之选,又乌足谓之学哉?
惟是九者之外,又有方士之学,举子之学,非予之所知也。
于诸公姑取其一以镕写所论,不敢效扬子云之品藻也。
且国家人物之盛,可胜言哉!
如欧阳公是所师范也,乃不及之,概可见已。
姚子张礼官之学也邪?
是九者亦非甲乙次第云。
承议郎陆公墓志铭政和七年十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九、《嵩山文集》卷一九
君讳惇彦,字德充吴人
自其祖徙开封,曾祖工部郎中直史馆、赠工部尚书讳若冲,祖龙图阁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赠太尉讳诜,父朝请郎、充宝文阁待制、赠正奉大夫讳师闵
硕人范氏。
德充生而沈厚寡笑言,元丰中侍郎使蜀,德充尚幼也。
闭门谢诸少年,读书至达旦,非母夫人为之撤烛,则不止。
游太学,犹在蜀时独处也。
以王氏《诗》再试礼部。
绍圣元年乃以赋辞中第,调怀州武陟县主簿
侍郎帅秦,遂管句书写经略安抚使机宜文字
随府罢,调京兆府蓝田县主簿
侍郎帅雍,改凤翔府盩庢县主簿
瀛州防禦推官澶州濮阳县,辟监解州解县盐池知县事
未赴,丁外艰
除丧,为从事郎,辟陕西路转运司句当公事。
累迁承直郎
丁内艰,除丧,迁奉议郎,为颍昌府司兵曹事。
未赴,除监在京作坊物料库,迁承议郎
政和五年六月戊申以疾卒,年四十有七。
德充居丧类子羔,官非其所宜,尚何可为德充道者
德充无恙时,自所鄙而不有之矣。
陕西有三中贵人,竞兴功利,诚云博矣。
人不自重,皆以必进,满意金帛爵秩,德充乃独惴不敢前。
部使者怒之,檄办积石军军须。
德充即日上道,群秦、陇、岐、凤、阶、成之民与共辛苦,委曲利害以告之,民始悟前日之非是,相率以力,期会欣然。
见之者曰:「自军行来,未之或有也」。
德充形仪不适时好,以谓必多不如律令,其绳墨不遗纤芥,卒德之异于他人。
嗟夫,德充而少施设,宜如何哉!
娶荣氏,安武军节度推官存道之女。
荣卒时,德充年甫四十,而萧然独擅一室,目未尝留色以至终身,虽深山习死之士不是过也。
男一人旦,从祖任将仕郎,秀颖可喜,识者交誉之曰:「德充必有是子也」。
德充卒未踰年,旦亦卒,年二十二岁。
德充弟钦彦以政和七年十月甲子改卜考妣于郑州新郑县旌贤乡,德充乃葬其壬穴。
钦彦来求铭于说之说之初见君长安,曰:「吾乡里姻娅之人也」。
后数年见君于京师,稍往来,乃叹曰:「德充瑚琏宗庙之器也」。
又二三年,复见君京师,往来益密,叹曰:「赤刀河图国器也」。
我将筑室箕颍之间,相与讲学躬耕者,非斯人耶?
奈何今舍我而死耶?
窃惟庐山刘道原之为人贤,饥寒而不得衣之食之者。
太尉公帅时,辟道原从事,温公尝称之矣,则宜其门中有人物如此。
彼寿夭穷达,则君子不敢知。
铭曰:
山鬼降兮鱐饭,何所施兮瑚琏。
纷群巫兮鸡卜,彼河图兮自远。
吾敢忝兮厥祖,不我寿兮踵武。
吾何恨兮有子,又谁夺兮弗与。
可使绝兮不世,何可毁兮大器。
彼斯世兮寿夭,亿万年兮谁嗣?
吾自得兮本末,又何有兮穷达。
嵩隗望兮新阡,郁吾铭兮不没。
申刘1111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三、《嵩山文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说之十馀年来始不惑于孟子,为之辩正,大端自谓悉矣。
及见刘道原说「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是尧崩踰年事,不待三年丧毕。
其斥孟子甚明,且罪孔安国之缪。
乃大耸叹恨,不得道原而在北面师事焉。
道原意有所遗者辄申之。
尧知其子不肖,不足以传天下,幸而得舜以授之。
舜既摄二十八载之久矣,乃复待尧三年丧毕,避之南河之南,是尧之子才足以传天下欤?
尧远能知舜而近于其子则不知耶?
贼父子之恩而渎君臣之分,孰大于此哉?
尧苟不知其子,舜乃独知之,为舜者曷不让之于摄政之初,使尧见之乃有待毕三年之丧,即位之初,弃宗庙百官而逝耶?
无乃舜之是举也伪欤?
天下至重器,授受至重事,何容伪毫发哉?
后世乱臣贼子接踵奋袂而起,舜或倡之邪?
舜于是上不诚于尧,下惑斯民,以天下为市而术取之耶?
丹朱不肖子也,一日见舜避之远,乃起而言曰:「天下吾家之世有也,至我始不身之耶?
吾父虽欲授舜,而舜不敢居以避我,我何为不如舜之志也?
且舜之志,天下志也,我之受宜」。
则舜以天下病,而利丹朱一人,岂尧之所以知舜之心哉?
丹朱曰:「舜之避我虽远,如吾父命何,天下之朝觐狱讼讴歌顾可欺哉」?
必以天下奉舜,是舜非受天下于尧,乃受之丹朱也。
丹朱不知为舜亦何憾,彼朝觐狱讼者必忿然而争,争必至于兵,丹朱将不保其躯矣。
舜欲利丹朱而实欲杀之耶?
舜之南河之日,天下祸乱肇耶?
夫既不忍尧之子而避之矣,其之中国,践天子位,则顾众人之情,而不待丹朱之一言。
不若其初不避之愈,而徒以暴丹朱之不肖耶?
此非常大事,其后禹、益又皆例之邪?
书虽残编,不应如此大事略无所著见。
其荐益事,则温公辩之矣。
正录直学 其一 南宋 · 徐鹿卿
 押先韵
我生惬幽寻,访古梅花边
道原渺无际,沧海汇群川。
仰之叹弥高,立则参于前。
为山始覆篑,掘井当及泉。
端期会真意,可但窥陈编。
再拜礼双趺,清风生诵弦。
十国纪年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八、《浪语集》卷三○
右,刘恕《吴史》六卷,《唐史》六卷,《蜀史》七卷,《后蜀史》六卷,《吴越史》四卷,《闽史》三卷,《汉史》二卷,《楚史》三卷,《荆南史》一卷,《北汉史》二卷,凡《十国纪年》四十卷。
以乱世记注,知之者少,故文多舛错,差次不伦,以校雠是正晓然,而阙其所不可知,为缮写始可读。
初,唐以方镇理天下,王政之去自此始。
黄巢俶扰,藩镇汩于奸雄,尺地一民,非复唐有。
天子独抱虚器,寄身亡所,逮朱梁篡杀,五代迭兴,于是逊者王,强者帝,跨淮涉陇,为吴、蜀、吴越、闽、汉、楚荆之国。
既而后唐举蜀孟氏,奄其地有之;
唐氏篡吴,兼闽、楚而不能保。
周初,太原别为北汉,通数十国,与七代相终始,本末百年。
龙兴,然后平一
夫乱极而判,已离而合,天下之常势,今古之所同然者。
十国之主,类无深谋远略,其守臣节、奉王贡者绝不知齐桓、晋文之事,僭帝空名,亦非复汤、文之,龌龊自保,偷安一时。
辅导之臣,皆斗筲小器,亡通知王伯大略以致主安民者。
至其兴亡之迹、理乱之源、行事之是非、谋猷之得失,与夫逸民、节士、良吏、正臣之行己,僭叛小人之狂妄,承唐接宋,有不可得而废者。
旧书国自为例,漶漫芜杂,而不可稽考。
治平中知制诰路振始志九国,成一家书,惜其得书未备,疏略者多,荆南一篇,阙而不录。
御史张唐英补志北楚,书稍就完。
名有良史之才,留心著述,尝从文正司马公学,与修《资治通鉴》,䌷绎馆殿,尽未阅之书,于是裒集众家,参诸野记,纂修斤削,以就此书。
腹稿未传,卧疾云殆,其子居外,书趣以归,曰:「吾忍死相待」。
即床下口授传之。
欲为《十国百官方镇年表》,未就而卒。
《纪年》有文正公序,范公淳夫墓表,黄公鲁直志其迁葬,其言行矣。
是书盖一世奇作,其叙事微而赡,简而详,疏而有旨,质而不,广博辞文,贤于国志旧史远甚;
然而牵于多爱,泛取兼收,琐务中人,尚多记载;
至其书法,端不俟后言而见。
,万年人也,字道源,先文正公卒,文正公相,表官其一子。
初,文正公以道学讲明洛下居门弟子首列,虽尝第进士,终不一去师席,使寿而及于元祐,其立朝诚节,必亡愧诸公矣,不幸而夭,可为慨叹。
《纪年》故书无录,第其篇目如上。
十国纪年通谱序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八、《浪语集》卷三○、光绪《永嘉县志》卷二六
事明于一,疑于众,举其类则疑者明。
三代以前,万国分治,《书》之典、诰,何其明且约也!
盖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万国之政系于一人,四海之大犹一身,上下之礼明,中外之治均,比屋可封,人亡异情,载笔之臣何所记修?
律度量衡,然犹未免于时守而同之也。
周德衰,王迹熄,徐、楚僭叛,征伐行于诸侯,正朔不禀于京师,国异政,家殊俗,变风竞作,声诗异编,《春秋》常事不书,类以举其疑也。
太史公共和以来为十二诸侯、六国《年表》,稽古之士,得以考见焉。
世宗纪年建元,为国家者循以为故,时疑世变,自为声教者往往各名年纪,二君并世则行事异而正朔疑矣。
不明其类,曷举其疑!
十国判于唐衰,一于天宋,中更五代,时并异书,读其传者不习其时,常以为病。
刘恕《纪年》载述,假日名甲子系之年,举众明疑,一其类矣。
至于参考异邦之事,则尚有临轴而废卷者。
为之旁行谱系,列其岁纪,举疑明类,辅成刘氏之阙,先唐改元天祐,而蜀犹以天复名年,《通谱》之书,从此而断,迄于平晋,凡七十有六年,年殊朔别,用《通谱》于左方。
秘丞墓碣后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五、《三刘家集》(四库全书本)
元丰初年,司马温公一日谓余曰:「子识刘恕乎」?
舜民对曰:「未也」。
公曰:「当今史学,无能出其右者」。
不久,道原告卒,竟不获一见之。
予思之,司马公自言四十以后,不为人撰论遗事,亲友之属,一以谢之。
独为吕献可撰埋铭,及《十国纪年序》,历陈刘道原事迹,二人而已。
今其子羲仲,不鄙俾予书墓碣。
援笔之间,不胜叹息。
元祐庚午,岁秋月,起部北轩
东北风乾隆己亥 清 · 弘历
 押纸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六十
向欣东北风,欣卜作雨美。
今畏东北风,畏亦有所以。
十堡筑堤工,逼溜东北徙。
风则阻溜回,前车鉴伊迩仪封堵筑漫口移向工游之十堡另挑引河已于前月廿九日开放掣动溜势十分之三约计四月初旬可望合龙乃初七日未时东北风大作溜势汹涌复将新筑坝工塌动二十丈是日下午京师亦有东北风可见百里不同风之说未足信也)
古语称不同,其较仅百里。
二千里而遥,胡乃一例视。
兹复浚引河,合龙将伫俟(十堡自初七日塌动坝工另挑引溜沟并浚引河口阿桂等奏初十以后水稍平风亦渐转挑工尅期可竣伫盼迅速开放但彼处黄河必得西南风力方能逼溜全归引河今日此间东北风大恐豫省亦同倍增悬忆耳)
必得大溜归,河乃故道酾。
朝来启回跸,道原东北指。
习习迎面来,蓬蓬殊未已。
众欣披爽凉,且谓复雨矣。
独我不胜愁,所值不同耳。
挽之愿西南,河工廑切已。
设云利麦熟,付彼农夫喜。
龙潭湖辛丑 当代 · 幻庐
七言律诗 押元韵
其址在故都东南郊,现存一九一七年建之袁督师,另有袁崇焕祠墓东花市斜街五十二号原广东义园旧址。附近原有袁之故居,并曾驻其军。袁为广东东莞人,民初时东莞人张伯桢篁溪氏于袁故居旧址构建张园,并兴建袁督师及守庙居所及钓台。其子张次溪齐白石门人,笔录《白石老人自述》,又编有《白石诗草》,著《齐白石一生》。近日拍卖行出现篁溪次溪父子与白石往来书劄,足见交谊。因不惮烦冗,录《白石老人自述》一节于次,文情两胜,颇可一读。今述中景物已成隔世,唯沿岸之龙爪尚存,皆百年以上物也。《白石老人自述》收于一九六一年九月香港上海书局初版之《齐白石诗文篆刻集》,本节白石一九三一年时六十九岁。你(辑者按:指本文笔录者张次溪,下同)家的张园,在左安门内新西里三号,原是明朝袁督师崇焕的故居,有听雨楼古迹。尊公篁溪学长在世时,屡次约我去玩,我很喜欢那个地方,虽在城市,大有山林的意趣。西望天坛的森森古柏,一片苍翠欲滴,好像近在咫尺。天气晴和的时候,还能看到翠微山峰,高耸云际。远山近林,简直是天开画屏,百观不厌。有时雨过天晴,落照残虹,映得天半朱霞,绚烂成绮。附近小溪环绕,点缀著几个池塘,绿水涟漪,游鱼可数。溪上阡陌纵横,蔬果之外,豆棚瓜架,触目皆是。叱犊呼耕,戽水耕田,俨然江南水乡风景,北地实所少见,何况在这万人如海的大城市里呢?我到了夏天,常去避暑。记得辛未那年,你同尊公特把后跨院西屋三间,让给我住,又划了几丈空地,让我莳花种菜,我写了一张“借山居”横额,挂在屋内。我在那里绘画消夏,得气之清,大可以洗涤身心,神思自然就健旺了。那时令弟仲、仲,还不到二十岁,暑期放假,常常陪伴著我,活泼可喜。我看他们扑蝴蝶,捉蜻蜓,扑捉到了,都给我做了绘画的标本。清晨和傍晚,又同他们观察草丛里虫豸跳跃,池塘里鱼虾游动的种种姿态,也都成我笔下的资料。我当时画了十多幅草虫鱼虾,都是在那里实地取材的。还画过一幅多虾图,挂在借山居的墙壁上面,这是我生平画虾最得意的一幅。(次溪按:袁督师故宅,清末废为民居,墙垣欹侧,屋宇毁败,萧条之景,不堪寓目。民国初元,先君出资购置,修治整理,置种许多花木,附近的人,称之为张园。先君逝世后,时局多故,庭园又渐见荒芜。一九五八年,我为保存古迹起见,徵得舍弟同意,把这房地捐献给政府,今归龙潭公园管理。)袁督师故居内,有他一幅遗像,画得很好,我曾临摹了一幅。离故居的北面不远,有袁督师,听说也是尊公出资修建的,庙址相传是督师当年驻兵之所。东面是池塘,池边有篁溪钓台,是尊公守庙时游息的地方,我和尊公在那里钓过鱼。庙的邻近,原有一座法塔寺,寺已废圮,塔尚存在。再北为太阳宫,内祀太阳星君,据说三月十九为太阳生日,早先到了那天,用糕祭他,名为太阳糕。我所知道的:三月十九明朝崇祯皇帝殉国的日子,明朝的遗老,在清朝初年,身处异族统治之下,怀念故国旧君,不敢明言,只好托名太阳,太阳是暗切明朝的“字意思。相沿了二百多年,到民初才罢祀,最近连太阳糕也很少有人知道的了。太阳宫的东北,是袁督师墓,每年春秋两祭,广东同乡照例去扫墓。我在张园住的时候,不但袁督师的遗迹,都已瞻仰过了,就连附近万柳堂夕照寺卧佛寺等许多名胜,也都游览无遗,贤父子招待殷勤,我也是很感谢的。我在张园春色图和后来画的耕隐图上题的诗句,都是我由衷之言,不是说著空话,随便恭维的。我还把照像留在张园借山居墙上,示后裔的诗说:“后裔倘贤寻旧迹,张园留像葬西山。”这首诗,也可算做我的预嘱哪!(次溪按:张园春色图和钓虾图,今存中央历史博物馆,耕隐图今存广东省博物馆。)
借得湖堧大匠门,尘湮帝里说张园
虚窗影碎疏篁节,夕照波颓老柳根
纵展舆图可再,终违耆旧道原存。
疑来桑海每如是,聊与吾心掇寸痕。
唐历跋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四、《文献通考》卷一九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三
肃宗诏芳与韦述同修吴兢所撰《国史》,述先死,芳独奏编,兴武德,讫乾元
而先天以来,芳所笔削多失其当,史官病之,芳亦自悔。
上元中坐事徙黔中,适与高力士会贬所,因从力士开元天宝及禁中事,具识本末。
念国史已送官,不可追改,乃用编年法别为此书,意欲以晚盖者也。
本朝欧阳修、宋祁唐纪志及传,司马公修《资治通鉴》,掇取四十卷中事几尽,然异闻嘉话,尚多遗弃,芳本书盖不可少。
祁传指芳历不立褒贬义例,被诸儒讪讥,然祁所赞房、杜、姚、宋等语则皆因芳之旧云。
刘恕谓芳始为此书未成而先传,故世多异本。
今此篇首注起隋义宁元年,讫建中三年,凡百八十五年,而所载乃绝于大历十四年
《资治通鉴》往往以《唐历》辨證牴牾,见于《考异》者无虑百十馀,而此皆无之,其脱亡又不止此也。
疑此即所谓未成而先传者,或后人抄略芳书,故不得其全,倘遂○落至此,亦可惜也。
今以唐诸书参校谬误,颇加是正,其文或不可知,并事应有而无者,皆列卷末,更俟考求。
温公日记跋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五、《文献通考》卷一九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九七
文正公初与刘道原共议,取实录、正史,旁采异闻,作《资治通鉴后纪》。
道原早死,文正起相元祐,后终,卒不果成。
今世所传《纪闻》及《日记》并《朔记》,皆《后纪》之具也。
自嘉祐以前甲子不详则号《纪闻》,嘉祐以后乃名《日记》,若《朔记》则书略成编矣。
文正子孙藏其书祖庙谨甚,党祸既解,乃稍出之,旋经离乱,多所亡逸。
此八九纸草藁或非全幅,间用故牍,又十数行别书牍背,往往剪开黏缀,事亦有与正史、实录不同者。
盖所见所闻所传闻之异,必兼存以求是,此文正《长编》法也。
严道郡学圣贤画像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五
太守杨先生既新庙学,土木之崇高雕镂皆极其美矣,而讲堂尤巨丽,又使工摹成都礼殿所画邃古以来圣贤遗像列置四壁,且命其从事李焘夷考世次,审谛名氏,说所以画此意。
谨按图籍,汉兴平初高朕守蜀,始作礼殿,即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其后好事者颇增益以魏晋
或曰太康初蜀守张收所画也,或曰殿有画自高朕始,若张收但取魏晋增益之耳。
今遗像并及王导、谢安,则张收后复有增益,顾不知谁画此也。
王羲之已知贵重此画,谓奇妙可观。
今距羲之盖八百岁,则画愈可贵重,非士大夫常所宝玩魏晋以来丹青人物轻得拟也。
岁月浸久,户殿门者惰职弗思,尘垢蒙翳,精神晦昧,粉墨题识,渐多剥落,藻饰荐加,笔迹稍失其旧。
而不学者猥用私智改族姓位号,甚者或古无是人。
独幸圣贤未即圬墁,凭附之质,隐隐故在,乃追逐上下,斟酌后前,寻绎其偏旁,以意道志,还识本书世次名氏可传信不疑者,总得一百七十有三人,悉付工使画。
其无所考验,莫知孰何者,画亦弗及也。
画卒,说于先生曰:三皇五帝与七十二子,是学者朝夕所常讽诵、儿童𤞣闻而饫见者也,然亦多说,讫未有定。
始左氏称古书有三坟五典,盖莫知何等书也。
孔安国著《书传》,因以三坟系之三皇,五典系之五帝,而三皇五帝之称则亦非安国所创言。
外史分职,固掌是书也。
《传》会《周礼》,安国若可信矣,而司马迁安国并时人,作《史记》遽弗用《周礼》,黜三皇,纪五典,岂不见《周礼》,抑疑而未信故邪?
谶纬横发于哀、平,在所不论,《庄》、《列》、《文子》、吕不韦《春秋》及《六韬》、管夷吾书志称三皇,不惟《周礼》也,尽弃不取,谓多爱不忍,顾忍于此何哉?
且百家称五帝与称三皇孰多,独为《五帝本纪》,谁氏之从欤?
《大戴礼》、《家语》、《世本》,与合者也,皆以有熊为五帝而不数三皇与五帝,以有熊为五帝则三皇阙其一,固不可数也。
然三皇与五帝俱称,讵当偏废?
故先儒或上数燧人以配羲农,或杂取祝融共工足为三皇数。
郑康成又置女娲于羲、农之间,五帝并数有熊至陶唐为五帝,而出虞舜不数,使同夏、商、周为四代,其悖理伤道甚矣。
刘恕者恶其乱厖,始力攻之,以谓三皇五帝之称,孔子未尝道也,后世依假托,更相抵捂,中缺。
罔七帝皆承袭羲、农而王金天、高阳、高辛亦嗣黄帝,如无怀监魁比也。
而尧、舜功德特高,非百王所可并,是宜别称二代,绍黄帝而继羲、农。
之说简矣,既不违经,又即人心。
然学者溺于三王之称,不能舍旧图新,不得已而从安国,则三皇犹各安其处,姑愈耳,要非正也。
今此绘事,其亦从安国者欤?
画盘古居伏羲前何也?
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
自盘古至燧人盖九十一代,而伏羲出焉。
其说虽不经见,然传闻有自来矣,亦不能易也。
苍颉、沮诵,沮诵独见于《帝王世纪》,卫常亦兼言之,盖与皇甫谧合。
今此二人者并画于神农之后,黄帝之先,则画者或出晋人,未可知也。
其先黄帝,岂犹疑于谯周、张揖等说欤?
祝融火官,画居高阳、高辛之间,得其处矣。
或指为三皇与共工相类,如谓苍颉帝王者,皆谶纬妄书,虽此画亦弗从也。
三代以降,坦然明白,殆无可疑。
伊尹负鼎以干汤,齐东野人语耳,孟轲固尝辩之,今画犹然,世俗易欺难悟类若此。
成王冠屋过制,又知礼者所尝太息也。
孔子问礼于老聃司马迁著之,吾儒或讳焉
达人大观则无不可者,而此遗象因使聃也倨坐,仲尼嶷立其前舍,拱揖而效夷礼,岂西方之教当此时亦既盛行欤?
学者不可不察也。
孟轲仲尼之徒曰七十子,司马迁谓「受业身通考七十有七人」,而《家语》《弟子解》但总目以七十二。
虽总目以七十二,而姓名时见者尚七十六。
司马真谓《家语》人数与《史记》同,苏氏《古史》亦云今数之廑得七十六。
盖公伯寮与秦冉、颜何俱不载于《家语》,而《古史》但举冉、何,疑《家语》别本尚著公伯寮,而今本偶脱之,公伯寮可补也。
而冉、何及鄡单、申党四人者,实《家语》所无。
虽无此四人,乃别出琴牢、陈亢、悬亶、申缭等字,悬亶、申缭即鄡单、申党也,转借讹舛耳。
琴牢、陈亢又俱不载于《史记》。
合《史记》、《家语》二者并数之,凡得七十九人,今《古史》所载是矣。
而《开元礼》列从祀之位亦止七十二,且皆失其姓名。
及诏书追赠公侯伯爵,乃《志》著见,数其姓名则遽增五人矣,不知所增何等也。
唐旧志与新书人数实同,而《通典》又别增五人,并十哲数之,乃得八十二。
蘧瑗、林放、陈亢、申振、琴五人者,皆《志》所不载也。
蘧瑗、林放、申枨,先儒未尝以为弟子,傥可不录,而陈亢、琴实见于《家语》及《论语》,何弃之?
然所载七十七人姓名则皆与《史记》合,必当时以《史记》为据耳。
增以蘧瑗等五人,不知《通典》复据何书也。
祥符进封七十二子,蘧瑗等五人皆在,而公夏首、后处、公肩定、颜相、鄡单、罕父黑、秦商、原、乐欬、廉洁等十人皆不与,不知当时又何所据也。
王旦谓建隆尝有定议,在祥符初已不复见,独籍国学所图得其姓名耳。
今此遗象自颜渊狄黑凡七十三人,其七十二人姓名互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开元追赠遍及之,惟乐欬、后处、廉洁、原亢、公肩定、颜相、秦祖、鄡单八人者,祥符进封所不及,而陈亢、申枨、勾井彊、悬成、颜之仆、颜何、孔忠、公西举如、公夏首、罕父十人者,画亦无其象,乃别出廉瑀一人,其姓名皆不见于《史记》、《家语》及《通典》,或题识缪误,当十人中之一人,顾不可臆决耳。
乡所谓不学者猥用私智改定族姓位号,殆此类也。
十人者开元追赠亦遍及之,自陈亢至公西举如八人者,又追封于祥符
公夏首、罕父二人者,至政和乃追封,不知此画何独遗此十人也。
司马真又言文翁《孔庙图》弟子凡七十二,《孔庙图》今盖不传,文翁无异人,或即此画也。
其数但多一耳,考其姓名,复参差不合,则此画殆非真欤?
又言蘧瑗、林放、申枨、申党皆后人于《孔庙图》妄加者。
今画有蘧瑗、林放、申党,独无申枨,岂廉瑀则申枨邪?
疑不能明也。
孔子目颜、冉及游、夏以四科,此十人盖尝从于陈蔡渚耳。
七十二子可升四科者不唯此十人,而后世或因四科遂坐祀十人以为哲,故薛伯高谓非孔子意。
按《史记》、《家语》亦次第传十人者为首篇,今考此画则仲由乐欬后,言偃居公冶长后,而宰予又居樊须后,不知画者故紊其序邪,或当此时尚有所本也?
礼失求诸野,遗象不犹愈于野乎?
夫七十二子与五帝三皇,学者朝夕讽诵、儿童所厌饫者也,然其族姓位号犹不免如此纷错难辩,苟非豪杰特起之士,虽尽富贵谁复比数?
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又当务其远者大者,而学必贵乎博也,岂独绘事哉?
其曰浚井得泉即休,不藉劳苦旁求,食肉舍马肝,非不知味,则所谓苟而可者如不学也。
戴逵常学于范宣,动辄视所为。
独好画,谓无用也,及画《南都赋图》,始咨嗟称赏,以为有益。
杨恽西阁上画人,指桀纣画谓王武曰,天子过此一二,问其过可以得师矣,矧兹礼殿之圣贤乎?
先生既诺其说,乃退而书之,以告学者,庶相与蚤辩云。
右奉议郎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一、《浪语集》卷三五附录、《经义考》卷一八七
曾祖庠,皇不仕。
祖强立,皇任江宁府观察推官,累赠左光禄大夫
父徽言,皇任起居舍人
公讳季宣,字士龙姓薛氏
其先世家河东,后徙福之长溪廉村。
唐补阙令之后,又自廉村徙永嘉
光禄公始显,四子:司封郎中嘉言敷文阁待制弼及舍人,皆第进士,昌言为婺州通判
舍人胡文定先生学,以丞相赵公鼎荐,仕于朝。
秦公相,定和议,舍人廷争移晷,中寒疾以卒。
母胡氏安人,后十三日亦卒。
公六岁而孤,抚于待制伯父,长任以官。
公从待制宦游四方,尚及见故老,闻建炎绍兴初将相大臣赵、张、韩、岳诸公事,有当世志,而乐道其人。
年十七,荆南安抚孙汝翼书写机宜文字
孙氏藏书多,公一意讲说䌷绎,绝不治科举业。
隐君子袁溉道洁,少学于河南程先生,闻蜀薛叟名,求得之,道洁翻六经诸史以观叟,叟笑曰:「子学博而寡要」。
其相授受严约盖如此。
湖湘间皆高仰道洁公师事焉,繇是益务自歛制充养。
制置萧振辟公为属,部将有狠诉统制者,公当以犯阶级法,幕中或论纵之,公以军政争不克,谢去。
尽其禄直,买蜀书以归。
鄂州武昌
太尉刘公锜鄂渚,公论武昌形势直淮蔡,今见户三千五百,弓级财五十人,土军十有九人,宜早为备。
因陈屯田分戍保伍以宽民力之策。
会有旨营田,一卒二十亩,县官尽征之。
公告鄂守宋似孙曰:「是非汉屯田之谓。
汉兵民也,使之就田,岂曰不可?
今非惰游不从军,彼不素知田家事,驱之缘亩,必不乐。
曩时王彦营田湖外,遣二十将,溃者十有八,而况尽征之乎?
且齐民在野,环营以军,殆必争利」。
成闵益戍夏口,公曰:「宜戍武昌,备申、蒋」。
枢密使汪公澈宣谕江淮,公上书言:「自权臣执国柄,士气索然。
赵、张之放,莫敢尚德;
岳飞之死,莫敢趋功。
今卒有意外之虞,谁其禦之」?
因论边事甚悉,及营田宜亟罢。
岁馀,虏犯襄阳,而还兵围蒋甚急。
汪公问策安出,公白以蔡要害,得蔡,则蒋围自解。
成闵克蔡,兵果遁。
于是虏东道军傅合肥王权退次柘皋,李显忠亦不利,却成闵东为援。
公又白:「蔡不可失,若乘胜拔颍昌,道陈、汝,直趋大梁,则庐兵不战可屈。
舍蔡援庐,是弃投机之会,为连鸡之栖,淮沔虚矣」。
又曰:「虏空国来寇,苻秦故计也。
今我不可复战,惟当画江固守,而以奇兵遮击脊尾。
阻前顾后,势且自沮。
舆尸一决,其祸必大」。
初,公试邑,年甚少,方天下无事,豫陈边备,诸公唯唯未遑也。
居无何,边吏仓卒兴发骚然,柴桑孔子宫避戍将,嘉鱼坏学宫缮壁垒,江湖间稍骛于武事矣。
公顾以「和籴贱伤农」三白郡,解印绶去,为奏罢籴乃已。
比寇至,蕲、黄以南,列邑无宁居,守令窃议内徙,宦江、湖者,归孥相望于道。
公乃议死守不去,与民期曰:「吾家即汝家,一旦有急,吾与若偕死敌」。
民亦自矜奋,三分其众,更壁县下。
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白鹿矶,且乞师于汪公,得甲三百,楼船十艘,气声张甚,渡江来归者数千家,江西恃以无恐。
诸公繇是翕然称慕,交章继荐。
汪公虚幕府官以待,比其入也,欲以公朝行在所转运判官王逖劾罢信阳守,檄摄军事;
解县,争欲辟留,满考改官,公并辞不受。
其后营田,二十卒田二顷,岁得谷六佰石,廪钱乃七十三万,米一佰八十石。
阔远或数百里,一壮马负二石谷,从以骑士诣大军,其费视民间买谷价相若,士苦之,往往道弃谷去。
又壅民之水利,而掩其善田,州县莫敢如何,营田终废。
虏亮既毙,明年,蔡果不守。
寻复议和,朝廷于此亦弃唐、邓,封略止于沔南矣。
盖一如公言。
治县事,为之经,必曲折尽人心,不苟作差役,宿戒里胥披籍次第,条二十馀家,未差已差别为行,且疏其强弱,某堪一役,某堪再役于其末。
自任某人某岁月,序当役以付案,案任之付录事录事任之乃差。
差已,有讼不均,举其籍,俾讼者自覆视。
伍民五家为保,二保为甲,六甲为队,若干队为总,不以其乡分画,惟地之形便。
总旗各为色,枪仗皆中度。
舍奸有禁,诘盗有赏。
其以巡徼遇非常死事者,为棺赗之,复其家田若干租三岁。
总首得与令相问报专达,不关县胥、巡尉,非县檄毋得擅征甲士。
在邑五日一阅官赋之粮,而赏其最。
乡惟所欲,偶习于总首之射圃,毋赘聚。
其为士若大姓,附编存之,勿藉,俾输财与力,佐治戎器。
其将输信阳也,凡一千八百人,致米九百石。
行必为陈,日暮各以部曲相地顿舍,以枪为壁,鸣刁斗设伏。
公食饮卧兴,自同役夫,医护病者,不偕至不宿。
府檄治砦屋百数区,溯流二千三百馀里,程日立办。
公借材于县人,度长围大而加偿之,赋乡挽舟而五分之,以居者之四,共行者之一。
匠人亦各俾一乡偿其僦费。
旧财赋名色异,为籍杂,不可省察,为都籍以提出入之要,钩摭侵奸,以除无名之歛。
诸案事,以其剧易,分日久近,为旁行谱,每以日加申稽,知其决否。
故不决,宿吏于次。
抄积不销,为走历日揭其名数,以便主簿者之钩考,而因察其惰,民赖其便。
凡公意趣乡,辄鼓舞从之。
豪民卫仲坚、王安道,更数令不能役,及是以次受代,安道语人曰:「失今不为,焉能頫首它令」?
创鄂营八百架,总队请分事,公约剪伐某所,某所木竹,应日而集。
县有钟、吴二盗魁,大府屡设方略,求不能得。
公以诿总首王宗元,竟谕吴降之,为买田屋,改业为民。
钟滋甚,俄斩之。
而至信阳之役,选徒乡属,而邑二队首固请从,曰:「吾知县出矣,吾何敢处」?
是役也,露次不惊,讫归不惰,道边枣下无迹。
边民谓阅过军多矣,未有若此肃者。
它所区处,民吏皆化服类此。
婺州司理参军,居五年,用枢密使王公炎荐召,公恳求之官,不报。
于是,上在位七年矣,入对,进三说:「一,审政本。
躬细务,亲鞍马,以为经,本末倒植。
况动烦宸衷,国论靡定,移近密,衮职日轻。
胡侍从之虞,毬猎固宠之术,意有所偏,患生不察。
愿陛下以静养恬,略小图大。
三公之选,责以进人才,张纪纲。
延端直之士,与之讲问学,求治道。
归有司之常务,屏驰骋之细娱,沉潜待时,往不济?
其二,冗官冗兵。
周官惟六,汉别九卿
自东都有尚书六部,唐置内诸司使,增员浸多,有职盖寡。
路帅臣,在古州
国朝以来,置转运使副、判官提点刑狱提举常平茶盐、总领市舶、坑冶、马诸司
屯驻之军,又别置都统制
牧伯之任,分为五六,而州之知、通,县之令、佐,不相统临,各行其意。
臣之所谓冗官,此也。
唐方镇之兵,今厢军是;
周世宗太祖皇帝增置禁旅,今禁卫与诸州禁军是;
神宗皇帝立将兵之法,今帅藩系将禁军是;
太上皇帝收诸将麾下,作三衙御前诸军,今大军是。
四者之外,复有弓手、土军、役兵。
今惟大军胜战,将兵而下,废为隶役。
臣之所谓冗兵,此也。
苟得其道,更张不惊。
顾陛下处之何如,毋惮难也。
其三虚税。
武昌绝户屋租,屋亡而租在;
德安岳飞牛租,牛亡而租在;
永嘉海溢滨卤之田,田亡而租在。
凡此,宜悉蠲除,以惠贫下」。
当是时,上志在中原,王公方数进见,语合,骤登用,荐公甚力。
公未至,则谢曰:「圣上天资英特,群臣亡将顺缉熙之具,幸得遭时,不能格心正始,以建中兴之业,徒侥倖功利,夸言以眩听。
今俗皆曰《中庸》、《大学》,陈编厌闻,然物不两大,心无兼虑。
天地之道,忽略根本,而奔走军旅之间。
舛先后之序而却施之,虽复中夏,犹无益也」。
比至,王公再见,纵谈边阃事,公曰:「既曰论兵,窃尝评以《孙子》始计之书,未见其可。
方今人人异意,不可谓道;
灾异数起,不可谓天;
江左争中原,不可谓地;
以贪御骄,不可谓将;
将不恤士,士不安将,不可谓法。
集一图九,古人寒心。
求之时贤,谁能辨之?
况今三衙御前旧卒略尽,江南白丁,何以持久?
常平钱米,在所虚数,以此馈师,其能继乎?
兵骄民困,或未免萧墙之悔。
即幸胜之,方上劳庙算。
伏惟以仁义纪纲为本,至于用兵,请俟十年之后。
如曰上独断耳,去位可也」。
又曰:「天长可以入维扬,清流可以向六合,淝水可以下合肥,北峡之隘,庐江之径,武昌之近新息秭归之比商于,子午南达梁、洋,岷、洮东近、茂,用兵所径,忽不之备,然而献计者但曰无患,非偷则狂」。
有旨改宣义郎,差知平江府常熟县
明年,大臣数言,上复召审察,公固辞。
其友人秘书省正字刘朔以君命相风厉,公雅意廉耻道鲜,自一介不宜菲薄,遂白丞相陈公俊卿曰:「周公宁以戏封诸侯,开成王不敢玩人之心;
酂侯身追亡将,移汉祖嫚士之习。
古人格君之业,于是乎在。
有如假令以匹夫之节一感上意,亦足以报」。
陈丞相免,虞公允文相,益趣发不懈。
自召命下,公请之任六七,不报。
又请奉祠,不报。
积十有八月而后就道,至数日,则欲引去。
侍从有留行者,除大理寺簿
虞公锐意于事,一时言利言兵,自衒鬻者甚众。
守经不阿,或被罢斥。
公见之晚,犹冀幸一改听,始从容引番吾君说赵相国公仲连事,讽以功业缺然,咎在进贤未广,置助不善。
丞相亦矍然为敬。
顷之,乃反覆切论:「徼功太速,兴事太轻。
速无远抚,轻则中废。
经济天下,当与天下士图之。
鄙夫嗜利自市,试迹前事,今皆反缪。
愿公易虑勉终,毋为后悔」。
会江湖荐饥,民流淮甸,边州又有言归正人相属者,上命帅臣漕臣共安集之。
逾月,奏不至,丞相召公,问所当施行,俾条列,将议遣使。
公惶恐谢不敏,且淮事难踰度。
固以问,因疏数端。
一、责成帅漕,毋以遣使。
使者所过州宿留,循行未周,已及春夏。
二、新民未见便,辄劳苦州县百役,为是怀故乡,无长居之心。
宜略如孙吴田都尉故事,自立营壁,他繇使勿与。
三、宜先定要束。
诚以辟地而已,县官一无利焉,悉以故陕西弓箭手法,复其租四岁。
谷既登,漕司致布帛茶盐,凡民所须,率令谷价视物价稍昂,以传籴就藏屯所为后备。
因言:「若辟属吏,若移用钱米,若括隐田,兹事体大,必遣使,非选择重臣,持节漕帅,州县何以协使」?
翊日,有旨以公将命淮西,公即言:「流民或前散寓山谷,依人姓,闻今使者出,必相携持,聚城邑,仰食于县
卒有累万之众,将取给?
且请以淮西诸州县系省不系省钱,一得以便宜调度」。
朝廷尚难之,公重谢不敏
寻得旨,以见钱米一万缗、二万石行,不足用,听次第以闻。
是岁,乾道七年也。
十有二月八日,公至合肥明年正月,抵齐安,布宣天子劳来德意,分遣才谨吏循问,大抵安礼以东,来者略已隶主户矣,即抚勿徙。
沙窝以南,稍稍未有适乡。
公亲履阡陌间,审度山泽旷地,以为合肥废圩,可因以设险,断栅江,保巢湖
而旧黄州,古邾城也,路直垂,置庄旁近,异时寇不能潜师径度。
乃与安抚赵善俊修复三十六圩,且于旧黄东北置二十有二庄居之。
合肥户三百四十有四,口一千九百九十有六,胜耕夫八百一十有五,为田三百七顷八十有四亩;
户三百四十有一,口二千一百一十有一,胜耕夫六百一十有四,为田四百四十有四顷五十二亩。
率户屋二间,二夫,牛一头,犁耙锄锹镬镰刀如牛数。
三牛,犁刀一。
每甲二辘轴、一车。
其受田人,种子钱五千,其家以口老壮少为差。
赋米及止,凡费钱缗二万,米石六千。
寿春归正及自占若为隶农于大姓者,亡虑振业三千八百馀家。
要约明具,器用便利,庐舍有伍,疆埸端正,场圃、陂沟路桥,悉皆治修。
病医死葬,所谒辄得,迁如归居,乃请还。
始,大臣白遣数人,各试其备边计画,往往设饰为辞以上功,天子虽不尽然之,姑惟阔略,庶几或报效。
公之行也,至固始,求所谓北归人者,凡一百十有二家,皆土著数年,而新附者才五家。
光守宋端友更以旧户比新户,诡为奏,甚者贼杀归人,掠其善马。
公即劾奏端友谩蔽
端友进寘环列,根柢连附,不可撼动,人皆危公。
奏上,天子独怒,下其事于理,将穷竟问治。
端友暴以忧死,繇是颇疑边臣亡状,而所白遣大臣,类无欲得事情之意。
于公齐安之请还也,命覈麦田,留累月。
覈已,又命视铁钱事,公归对,卒展罄所见闻复上。
首论:「州县田簿甚具,而淮地实不加辟。
臣诹其故,大抵主户占田一亩数顷,输租仅斗斛耳,而履其产,弥日不遍。
既不能自耕,又害他人耕,何以聚人保境?
宜合刬请,以徕远民。
来者务得,居者患失,主客力竞,将无旷土」。
再论:「今边郡田野荒芜,劝垦文具,总首空设,蒐除苟简。
循淮而南,则有和籴,则有铁炭,则有建康草料之征。
劳远虚边,以资江左
守将数易,以苛继苛,一郡三邑,二令聋愦。
险阨非一,不过合肥历阳居巢三戍。
夫以陛下规略,而稽误至此,或者外治不可成欤?
臣愚妄意推本,自夫不计而谩为,而后外以卤莽报;
不思而出令,而后外以难行寝。
号为责实,未免徇名,则趣办皆徇名之人;
志在大功,却规小利,则迎合皆规利之辈。
诞谩者败而不诛,谀悦者察而不去。
言既上雍,人多自营。
宵旰十年,观今何补?
臣谓内治不修,无以整外。
惟望责宰辅以坐论其原,收贤材以博图其绪,兼听虚受,以通壅阙,朝廷正则疆埸理矣。
唯陛下留神」。
三论:「左右之人,为欺囊橐,迩为援则远坚,大为间则小肆。
彼其伺候辞色,占揣意乡,开阖将迎,莫状其巧。
托正以行邪,伪直以售佞。
荐退人物,曾非诵言。
游扬中伤,乃自不意。
一旦孚号扬廷,虽出睿断,喜怒气焰,已归私门。
齐威之强,不在阿即墨大夫之诛赏,而在毁誉者之刑。
毁誉无證,刑不行焉,胡能禁欺?
陛下诚幸听臣,无自立我,收骨鲠,弃软熟,察此非难」。
乃悉数骨鲠、软熟情状,上极开纳。
读奏至齐事,进曰:「臣观近政,非无阿即墨之断,奈何毁誉之人自若」?
上曰:「正待理会」。
公益口疏治边非是,曰:「买马亡几,习至盗马。
虏将寄声问,故卒索归之。
国家何至乏此,而自伤体若是」?
诏即罢买。
又曰:「日城淮郡,以臣观之,未知守所。
合肥板干方立,中使督视,卒卒成之。
乃者臣行过郡,一夕风雨,堕楼五堵。
历阳尚壁缺,而居巢庳陋如故。
乃闻有靡缗钱钜万,而成城四十馀丈者,陛下取此乎」?
上问:「千秋涧何若」?
对曰:「始臣行时,方冬水落,涧不胜舟。
比归,夏潦时至,江涧合流,渺然矣。
是将焉用」?
上曰:「闻亦险要」。
对曰:「若以兵法言之,渐车之水,足以制敌。
藉此为险,无乃不可」。
又曰:「外事无足道,咎根不除,抑臣深忧。
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陛下诚圣明,傥因貌言,万一垂听,臣恐石显、王凤、郑注之智中也」。
又曰:「近或以好名弃士,臣伏思念,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唯恐士不好名。
诚人人好名畏义乡不立」?
上悦,连言:「极是」。
于所汲引士,皆旌赏。
先是,上即道迁公两官,又除寺正
有自边来觐者,则曰:「薛某凡可为国,知无不为。
而又注意倾洽以听,罢行如响。
故讳缺失者相目矣」。
数日,除知湖州
朝辞劄子论科折不明示数,输送不即除籍,及祖家分镇强边之法,曰:「陕西为五,而统于永兴
河北为三,而统于大名
有塘泺、方田、稻田、榆塞为之险,城堡寨铺为之防。
弓箭社、弓箭手、番族、熟户为之罗落。
它路迭戍,悉受节度
幕府州县,惟所辟差。
自种、折二氏外,别帅则以三衙三司使都转运使为之。
能绩效验,入备政府
夫地分则守固,势连则情不隔,壹则足以有为,赏明则知劝。
光尧中兴,沿边置镇,茶盐之外,举推与之。
将以固圉,计亡易此。
臣愿按行成宪,众建镇守,统帅舆师,不限文武,忠智是使。
且无拘虚文,无要小利,无以日月为断」。
卒章尤剀切,曰:「方今谀媚成俗,举世尚同。
汎观设施,欢曰尽善。
偏辞先入,异议不继。
百辟盈庭,几成孤立」。
是日奏罢,上留语良久。
公将退,特温辞宠藉之。
大旨谓:「书生姑息,而办事者以苛为能,烦卿辅郡,冀以中道理之」。
公对曰:「臣学于师,以事陛下,唯中道尔」。
上曰:「如此,朕复何忧」?
公至郡,踰月,户部奏言:「诸州经、总制钱皆出场务,酒税杂钱分隶以纳。
今多隐馀,分隶不尽,得自便恣用,请更为令监司给历州县,以凡日收钱摭实,系历分隶,否则劾闻」。
令下,吏相顾莫敢建明者。
公独首奋为当路言之,其略曰:「旧额,凡杂纳钱,以十分为率分隶,四为籴本,六为系省钱。
其后,乃始增以二分分隶总制钱,是时州县未病之也,然亦寖寻于奇羡矣。
久之,乃裒羡钱,校数岁之最为额,以十分分隶之,七为总制增税,三为在州钱,愈非旧比也。
复积有上供、月桩、大兵、打船、修船、六分、赡军、移用、降本、竹木等钱,科色不胜繁矣,而隶额如故。
既不足以应计,且岁费弥广,郡用弥匮。
由此场务凿空以取赢,虽有奉法吏,思以宽弛予民,而不得骋。
若复隶额外之征,掇其强半,官吏自救不给,民病甚矣。
且以湖之都务籴本系省,初为钱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有奇,自总制之起,为钱五万八千九百有奇。
与故合,犹日课二十九万四千馀钱而已。
重以七分增税,为钱三十五万三千七百有奇;
又重以上供若大兵之须,凡四十万八千钱有奇,使今且共得八十万钱以充入经总制之额,其馀为上供诸杂须钱,且患若不足,况不盈此?
乡所谓系省、在州之数,悉阙亡有。
约此推见,他筦库尽然,郡将仰?
如不得已,宜以日收钱先桩上供诸杂须之馀,乃系历分隶,庶或可行。
不然,不敢奉诏」。
版曹恚,逮郡胥俾持条法诣曹自解。
公辨益力,台谏官感发,相继疏争之,上乃寝前奏。
湖无苗米饟军,岁籴七万一千五百馀石,为缗钱二十一馀万,自添差武臣路钤辖,下至进勇效士一百七十有一员,军员五百三十有一人,其廪稍为缗钱距二十万,以他经费合往岁凡用缗钱五十二馀万。
旧制:乌程归安二县,折丁钱岁十三万缗,七年,有旨减折丁钱太半,其已全输者,听以明年除之。
是岁所失亡十有馀万,而大农和籴六万石,以银、交子高估,徒欲用钱二千省得米一石,郡不忍裁市直,则当补钱万六千缗,僦载之费不与焉。
益以就禄八十有三人,不啻为缗钱二万。
明年,郊祀,进献赉予之币赍,亦以二万缗数,凡增费十万三千馀缗,以亡加增,大都缺缗钱十有五六万。
公曰:「是虽刘晏,将奈何」?
亟请于朝,乞以市直偿民籴钱,乞以折帛䌷绢钱拨除折丁钱,乞汰军改徙宽郡,乞节冗长,差授在郡」。
裁三四月,自抗论分隶后,执拒大事累数端,日与贵征利者为敌。
虽或依或违,郡民少苏,而不能平者滋众。
独赖天子简记,所以见覆护甚至。
始公尝荐某人有材识,它日某官缺员,宰执拟数姓名以进,竟擢某人为之。
郡丞趋时好干政,引章避之,为易他丞。
尝遣中使有所廉察,浙西诸郡独不入境,用是故不敢辄动危之。
然公归志决矣,即称病请奉祠三,不许。
会除代,一月章五上;
已,又旬四上。
改除知常州
公方乡用,人人期待行所学,不数月,久劳于外,还七日,乃出守,守七月罢,罢归之百日,以疾卒,年止四十。
邦君、朋友暨后学哭之过乎哀,四方贤大夫士,千里交相吊也。
公之学,莅事唯谨,宅心唯平。
其燕私,坐必危然,立必嶷然,视听不侧欹。
虽所狎授,言不以戏。
自著、抄书及造次讯报,字画不以行草。
几箧笔研,衾枕屏帐,皆有铭。
毫釐靡密,若苦节然。
要其中坦坦如也,故其寡欲,信于家,行推于乡,正直闻世,而居无以逾众人。
公自六经之外,历代史、天官、地理、兵刑、农末,至于隐书、小说,靡不搜研采获,不以百氏故废。
尤邃于古封建、井田、乡遂、司马之制,务通于今。
或者疑公之博,盖其所自得精一矣。
名流问质,或往复累数百言,旨要无二。
大抵以古人小学,神而明之;
大学之道,传远说离。
故汉儒守器数,章句名家,小知穿凿,异端之徒乃一切屏事,忘言后已。
高论虚无,而卑者滞物,卒不合。
合归于一,是为得之。
读其书,知其为博之约也。
公己不求闻达,于人有一长,荐称必备。
居官不出位,遇大事,义所当为,断为之。
尝掇拾管乐事为传语,不及功利。
平生所推尊,濂溪、伊洛数先生而已。
告学者则曰:「毋为徒诵语录」。
有《浪语集》若干卷,《书古文训》若干卷,《诗情性说》若干卷,《春秋经解》若干卷,《旨要》一卷,《中庸》、《大学说》各一卷,《论语小学》若干卷,《资治通鉴约说》止若干卷,《九州图志》止若干卷,馀未就。
公患五代史缺略,修之亦未就。
若《阴符》、《握奇》、《山海经》、《古文道德经》,焦延寿《易林》及刘恕十国纪年》、庄绰《揲蓍谱》、林勋《本政书》、姚宽《汉书正异》之属,皆校雠,为之叙,其文精确趣实,可以济世。
其经说不并依先儒,其校异书,必解剥其不正者。
娶孙氏,父汝翼也。
初,汝翼舍人友相得,舍人死,汝翼遣书待制,自言:「吾有女才且淑,异日宜善事夫子,吾将以室起居之孤」。
比归公,妇行皆应书。
公卒,其友人张淳欲悉遗衣服以歛,书铭如古法,能俛听,盖不失公意云。
一子曰沄,补国学生
公以卒后之百四十有四日十有二月壬申,葬于吹台乡慈湖之原。
傅良丙戌丁亥岁受徒城南,公间来过,教督之;
明年谢徒束书,山间屏居,公又过之,问:「治业」?
竭己所已得对,公曰:「吾惧吾子之累于得也」。
即诏曰:「宜若是」。
岁己丑冬,遂往依公具区滆上卒学。
茅茨一间,聚书千馀卷,日考古咨今其中。
明年秋,试太学,公赴召,于是乡诸生及它邦之友咸在,又日相与从公居游,凡七八年间,违公久者,惟公使淮、守霅川时为然,然亦率不一二月书命辄至,至则具道所言与行事,故世多知公详莫如傅良
今取其出处事言之大关治道学术者为状。
馀不著。
乾道九年十二月某某日,门人迪功郎新泰州州学教授陈傅良谨状。
筠州雷教授 宋 · 倪朴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倪石陵书、《南宋文范》卷三三
昔人尝论山川磅礴蜿蜒,扶舆郁积之气,其间精英之所钟,神灵之所禀,不有异物,必有异人。
是故申甫自岳降,扬雄、王褒炳江汉之灵,不可诬也。
盖自周辙之东,圣贤之生,多出于齐鲁之邦。
而汉之兴,淮、泗、汝、颍间,则英雄豪杰之所窟宅也。
世祖中兴,所赖以成功业者二十八将,而南阳颍川二郡实居天下之大半。
虽曰帝乡故人,而其功烈皆能以才力自致,似非有以私之也。
盖天地自然之气数,其生人物,各自有时,无所偏徇。
大江之西,国朝以来,异人辈出,人物之盛,甲于东南。
庐陵欧阳公首以古学为天下倡,而后之学者非古文不道,遂使五代斲丧萎薾之馀习斩焉不存,而后宋之文超汉轶唐,粹然为一王法,则欧阳公实启之也。
临川王文公,虽其所为有戾于人情,然其文字宏博魁然,有荀、扬气象。
南丰曾夫子以辞学显,豫章山谷先生以文行著。
秘丞刘公道原,则又江西之巨擘也。
究明史体,穷历代之端绪,迁、固而下千有馀岁,道原一人而已。
道原则实筠人也。
至其他能以诗名,如谢无逸、潘邠老、汪信民诸公,号江西诗社者,又不可以一二数,江西盖多士矣。
自时厥后,奇才异秀,横翔截出,表表自著者,固不绝于时。
然求其磊磊落落如前数公者,殆不可多得。
今者阁下乃能以辞章魁天下,而还章甫青毡之旧,文名赫奕,耸动四方之观听,以继江西前辈诸名流之后。
夫贤者间世而生,譬犹景星凤凰,千百岁而一出,非世之所常有,目之所常见。
是故见者注目而争睹,闻者倾耳而乐听,惟恐其后于人也。
朴,婺之儒也,闻阁下之名旧矣。
今虽以罪拘于此,岂不能彊颜一见,以快披云之睹乎?
夫出玉关,度葱岭,涉大夏之西,去中国万馀里,乃不能登昆崙,穷河源,则其还也,乡人有问其所谓昆崙、河源者,将何辞以对?
今朴会蒙恩,东归有日矣。
婺之士大夫,设以筠阳巨儒雷广文为问,而云不知,可乎?
闻而不知,是不智也。
知而不求一见,是不敬也。
不智,愚也;
不敬,傲也。
愚且傲,人将弃之,朴也于是乎畏。